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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桂粥暖人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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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莫少英顯得心事重重,白素衣雖與莫少英僅有一面之緣,可她依稀記得印象中的莫少英絕不是如此安靜的人,是什麽讓他變得如此反常。

而叮當也在雲蹤山見過莫少英,按理說她此時應該有所畏懼,不過她瞧起來卻是一副沒事人的模樣,依舊笑嘻嘻地跟著大家一路左顧右盼,瞧著那花圃中的一些植物兩眼泛光,腦中閃爍著某些不安分的念頭。

二師兄莫少英的出現已然讓莫仲卿為之驚訝不已,而當三人來到驛館大廳時見到巡按大人後白素衣卻率先驚住了身形。

這人面紅玉潤,劍眉入鬢眸似郎星,頭綰發髻玉簪作伴,一身玄衣綢緞,上秀流紋玉錦,腰間懸著塊青墨佩玉將整個人的氣質托得格外貴氣了些,而右手指上那一方玉戒卻顯得寒氣灼灼。

這人莫仲卿當然也認識,他就是定安王世子,江湖中人見他都道一聲“慕惜花”的慕容流蘇。

白素衣再見此人,心頭沒來由的一緊,直覺告訴他這人表面和氣,可內裏卻叫人有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好在身旁莫仲卿在側,這使得她面上看起來暫無異色。

慕容流蘇見著三人,快步笑臉相迎:“二位別來無恙,想不到一別數日能在此處相會,真是造化弄人。”

慕容流蘇說這話的時候,將充滿笑意的眼神從莫仲卿臉上移到白素衣面上,再由此返回,待一段話講完眼神又正好回到了莫仲卿身上,顯見他看著兩人,心中正在盤算著什麽。

莫仲卿接話道:“當真是巧了,原以為巡按大人私自斬了王縣令多少會受些磨難,不曾想這巡按大人竟是慕容公子,這下可是我杞人憂天了。”

慕容流蘇朗聲笑道:“哈哈哈,時逢天災橫生、長江泛濫,兩岸居民水生火熱苦不堪言,而身為這曲江縣的父母官卻是個腦滿腸肥的昏官,別說我慕容流蘇於非常時期代天子巡狩,就是往日也必定先斬後奏!所以便宜時期自當便宜行事,”

慕容流蘇說罷對著莫仲卿的胸口輕輕擂上一拳,舉止親昵熟絡,仿佛久未相見的朋友一般,跟著話鋒一轉,朗聲又道:“不過出手怒斬王縣令的可是你這位二師兄,那一劍當真幹凈利索、大快人心,不僅殺了昏官也順便解了二位的冤情,你們真當謝謝莫護衛!”

莫仲卿聞言點頭稱是,心下將這番話仔細一計較,發覺耐人尋味的地方頗多,更不知二師兄為何會慕容流蘇手下當差,只可惜當下場合並不適合去問。

慕容流蘇對著二人身後的叮當,眼神一亮道:“瞧這位粉妝玉琢的小姑娘倒是可愛得緊了,白姑娘就不打算給我和莫護衛介紹介紹?”

白姑娘剛想回話,卻見叮當一躍至前,眼眸一轉、右手指著莫仲卿和白素衣自告奮勇道:“這是我阿爸,這位是我阿媽,我嘛自然是她們的女兒名叫叮當,這位大叔,您有何貴幹?”

這番突兀的俏皮話語引得在場眾人一愕、白素衣臉上稍紅,忙欲解釋,卻見慕容流蘇短暫楞神後忽然大笑著會意道:“哈哈哈,好個冰雪聰明的叮當!放心,我慕容流蘇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不過我瞧白姑娘年芳正茂,品性端雅約莫是生不出你這般大的女兒來。”

叮當微張玉鼻一臉不快道:“哼!你這是繞著彎兒罵本小姑娘胡言亂語不知禮數?看你左右是個巡按大人,還不如身旁少英叔叔好心呢,莫護衛是不是呀?”

莫少英眼臉輕合望也不望叮當,一臉平靜道:“一碗酸梅湯而已,不足掛齒。”

慕容流蘇聽罷卻是感興趣地道:“莫護衛與叮當難道竟是舊識?”這一問同樣引得莫仲卿與白素衣一臉驚訝。

只是莫少英仍不想多話,甚至已有些不耐煩道:“一面之緣而已,二位與其關心這個不如說下來此的正事吧,莫要久擾了巡按大人。”

慕容流蘇點頭,一團和氣道:“不錯,光顧著說閑話了,這曲江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當真有些奇哉怪也,不知諸位可否為我解惑?”

莫仲卿聞言當下將事情來龍去脈一一道來,不時還包含自己的猜測。而當他說起宋師爺早已死在自家院中的井中時,慕容流蘇的神情立時微微起了變化,沈吟片刻方道:“這麽說來,你三人此行目的是要我命人打撈屍體驗明真身?”

莫仲卿肅道:“此其一,其二既然真身尚在井中,那麽躺在棺中的或許另有其人。所以還望巡按大人與我前看個明白。”

莫仲卿表面上這麽說其實內心裏其實早有一套大膽的猜測,只不過這種猜測太過驚人是以並未和大家明言,而是要去開館看了屍體後才敢斷定。

慕容流蘇並不知莫仲卿在想什麽,聽他如此說來,當即快人快語道:“那事不宜遲,莫護衛你即刻帶仵作將那宋玉清的屍首撈上來,而我與你這師弟前去開棺瞧個明白。”

午時三刻、艷陽高懸。

曲江郊外一處新修的木碑已被人拔出,墳邊的各色水果香燭也被清理到了一旁。而望到這些有心人就不難瞧出,這些水果新鮮程度不一,既有新鮮的也有爛透了的,散落的紙錢也是新舊各異,顯見陸陸續續來祭拜這位宋師爺的絕不止一家一戶。

間接地表明這宋師爺身前不但對亡妻專情,對左右鄰舍也是關乎有加,甚至莫仲卿認為那日在堂上宋師爺多方維護並不是對自己特別的照顧,恐怕只要他參與的案子都會如此秉公執法的。

而此刻,一群人圍著一個半開的木棺怔怔出神,顯然都不曾料到裏面躺著是具年邁的女屍。

這女屍便是真正的“大娘”,莫仲卿自然是見過的,只是看著她蒼老的面容仍會想起假扮他的女子。

仵作回過頭向著慕容流蘇道:“回大人,經在下與這位莫公子一再確認,這棺木中的老婦大約已死了十日以上,而宋師爺的這塊墳地剛剛建好不過四日。”

慕容流蘇神色一變,沈聲道:“宋師爺的屍體不是你們幾個下葬的?為什麽會變成一具女屍?”

仵作面有難色道:“當時衙獄已毀於一場大火,宋師爺已燒的面目全非,我們確實已無法辨認……”

慕容流蘇神色一厲,截口道:“無法辨認,那怎麽又成了一具老婦的屍體。”

“這……”

那仵作有口難言,他實在想不明白誰會對一具燒得面目全非,有可能不是宋師爺的屍體感興趣,更可笑的是那人將屍體移走後又多此一舉放了具老嫗的屍體,這又是為什麽?。

其他人恐怕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什麽,但莫仲卿卻瞬間猜出了是誰。只聽他道:“慕容公子,此事容我來解釋。”

“哦?你知道是誰?”

“嗯。”

莫仲卿點頭,慢道:“還記得我說過在西城屋中碰到的扮作老婦的女子麽?我相信這一切都是她做的,”

“她做的?”

“不錯。”

莫仲卿篤定道:“通常來說,我們凡人做每一件事都有其目的,絕不會為毫無目的的事白費力氣。可妖族不同,我曾在一本書上看過,有些妖物修煉多年,心性仍如孩童,做事只憑一時高興,從不計後果。”

慕容流蘇奇道:“你說那個修為高強的女子是妖族?”

莫仲卿點頭稱是道:“很有可能,我與她有過接觸,她的行為大異於常人,做事但憑個人喜好,有時我們看來明明多此一舉的事情,她卻要大費周章,並且樂此不疲。這些都完全符合書中對妖族的描述,而將老嫗的屍體移到宋師爺的棺材中等待我們去發現,對她來說恐怕是件相當有趣的事情。”

慕容流蘇面色凝重道:“這麽說,她一早就料到我們會來開棺?”

莫仲卿道:“不錯,我們找不到的屍體,她自己卻送上門來。她這麽做的目的是在示威,在示威中獲得樂趣。”

慕容流蘇疑惑道:“沒有別的目的?單純只是為了取笑我們的無能?”

莫仲卿頓了頓,忽然搖了搖頭道:“那也未必。”

慕容流蘇訝然道:“怎講?”

莫仲卿沈吟片刻,才道:“我曾問過她是否聽命於鬼面人,當時她並沒有回答。”

慕容流蘇表情古怪道:“難道她送來這具老嫗的屍體就回答了?”

“不錯。”

莫仲卿接著道:“她送來不僅僅是老嫗的一具屍體,而是一個證據,告訴我之前的猜測完全正確。那假扮宋師爺的人的確是他們派去的,這樣也就解釋了當時衙獄中,包括楊捕頭在內的眾多捕快為何在毫無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一劍封喉。”

慕容流蘇接著道:“有道理,而留下這個證據其實也在針對鬼面人,萬一官府抓住了那鬼面人,便可以此作為呈堂證供。”

莫仲卿苦笑道:“所以她是在回答我,雖認識鬼面人卻不聽命於他,甚至有可能連朋友都不算,否則就不會留下老嫗的屍首讓我們發現了。”

慕容流蘇思索片刻、朗聲一笑:“既如此,且將案件都交由我,不管那鬼面人是什麽來頭,我要將他揪出來!”末了,又轉向莫少英道:“同門多日不見自然有話要說,我就不參合其中了,莫護衛替我好生招待三位。”

慕容流蘇說著便欲引著眾侍衛離去,莫仲卿上前一步阻道:“在下另有一事相求。”

慕容流蘇訝道:“何事?”

莫仲卿肅穆道:“這宋師爺一生雖是無甚建樹,然通過這墳邊的祭拜之物便知一定深得周間百姓愛戴,足見其人不凡之處,區區木碑實顯簡陋,還望慕容公子在打撈上宋師爺的遺體後,重繕此處墳地,並以石碑刻以銘文傳記彰顯高德。”

這番話說語意鏗鏘鄭重其事,慕容流蘇聽來也是肅然起敬,不問不答先向著宋師爺的棺木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良久、方才轉身回道:“此時我先派人去多方查閱打聽,若果如此,我一定差人將其生平事跡篆刻其上重修其墓,定不令後學之士齒冷。”

這番短短插曲過後,慕容流蘇攜眾衙役侍衛離去,莫仲卿望著其背影若有所思。他知道這曲江縣的案子可謂錯綜覆雜,但這慕容流蘇竟一手攬去倒也再無從插手,至於百名災民去了哪裏,以及那神秘女子到底有何目的,這一切似乎成了永遠解不開的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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